3D打印产业进入技术存量过剩阶段？专访三位行业专家

2024年12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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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粘结剂喷射技术领域的多起收购让该技术推到一个尴尬的局面。对于该技术门类，全球增材制造行业似乎在一定程度上正在进入需求不足，技术过剩的阶段。

此前的独角兽企业Desktop Metal，在迅速收购竞争对手Exone三年后，竟面临被收购的窘境。2023年收购Digital Metal的Markforged，同样如此。特别的，Desktop Metal和Markforged均将被同一家企业——Nano Dimension所收购。虽然Nano Dimension近期新增董事可能会使这些收购中断，但上述两家公司面临困境却是事实。然而这并未结束，另一家知名粘结剂喷射技术开发商voxeljet，也在12月被证实正处于被收购的流程中。在国内，从事该技术的知名企业峰华卓立，已在本年度被领域外的博深数智所收购。

这些事件不禁让人质疑，粘结剂喷射3D打印技术到底有没有价值？到底应该怎样与传统行业结合，才能创造显著价值。在若干年前，粘结剂喷射技术被寄予厚望，被行业认定为强大的技术，尤其在金属低成本批量打印方面极具潜力。然而当前，一个国家或地区，从事相关技术的知名企业仅有三五家，却无法支撑起这么少企业的生存。针对该现象，3D打印技术参考采访了业内多位行业技术专家。

惠普个性化与3D打印集团中国区负责人赵华先生：

近期，粘结剂喷射领域的一系列投资并购活动引起了广泛关注。这一现象的背景是“整合”这一关键词在全球3D打印行业中被频繁提及。从年初的AM战略峰会，到年中的美国Rapid展会，再到年末的德国Formnext，多个重要会议上的主旨发言都提到了不同技术路线与企业之间可能的重整。2024年，欧美地区在3D打印OEM厂商、服务商、材料和软件领域发生了多起企业重构事件。

特别是在金属粘结剂喷射（BJ）领域，并购活动更是受到了媒体的密切关注。这是因为金属粘结剂喷射3D打印技术被广泛视为市场上增长速度较快的量产技术路径，多家资本市场支持明星初创企业。在亚洲，由于之前有报道提到BJ技术在消费电子和GPU液冷领域的应用，而这两个行业的供应链主要集中在中国和东南亚，因此也引起了特别关注。

然而，金属BJ技术在2024年继续保持正常发展，最新预测显示年化复合增长率约为30%。近期媒体报道的工业企业（如伊顿）、钢铁行业（如安赛乐米塔尔）、冶金行业（如埃默斯）以及研究中心（如爱尔兰国家制造中心、香港生产力促进局）都是持续投入BJ行业的新用户案例。

欧美媒体近期评论称，“3D打印现在终于开始变得令人兴奋，因为它变得不再那么‘新奇’了。”工业3D打印，尤其是BJ工艺，更像是制造业的一部分，遵循着自然的长期发展规律，而非完全受短期热点事件的驱动。正如Gartner新技术曲线所预测的那样，市场整合之后，可能会迎来一个更健康的新起点，聚焦于基础技术，回归制造业关注的核心——成本、效率、质量和核心技术的自主性及高天花板。作为OEM方案厂商，只要坚持长期主义，专注于为合适的客户提供优质服务，并对短期市场有合理的预测和应对策略，就能够与市场同步增长。

易制科技创始人蔡道生博士：

近期多家粘结剂喷射（BJ）技术企业传出将被收购的消息，主要原因在于应用发展未达预期，特别是依赖金融手段而非自有资金的企业，在应用端技术受限、无法快速突破时，面临资金链中断的风险。

自动化是批量生产的关键，而不能用于批量生产的技术市场体量将有限。砂型粘结剂喷射3D打印技术虽然成熟度高，但与传统开模工艺相比，规模化生产效率低，且清粉过程尚未完全自动化。在个性化和定制化时代到来前，该技术难以在铸造行业批量生产，市场应用体量短期内不会太大。

而对于粘结剂喷射金属3D打印，仍存在众多不确定性因素，如打印工艺细节、粉末重复使用性、环境温湿度、烧结工艺等，这些都影响零件尺寸和性能，导致技术需要长时间迭代才能稳定。全球从事该技术的企业大都存在工艺稳定性问题，但推广时常被忽略，可能导致客户和业外对技术预期偏离。SLM技术从研究到生产迭代了10多年，而MBJ技术复杂度更高，目前多数企业仅迭代七八年。

Desktop Metal和Markforged等值得尊敬的同行陷入资本困境，我们既希望他们度过难关，也对他们的策略感到困惑。例如，Desktop Metal的大手笔收购和持续亏损，以及Markforged收购Digit Metal后不久面临的退市风险，都显示了冒险行为的风险。从事该技术的企业需要意识到技术发展阶段的现状，如果基于某种原因去大踏步扩张，在资金不太雄厚情况下，会有较大风险。同时，企业家一直在投资人期盼与技术现实之间被考验，承受各方压力，更应该应审时度势制定发展规划。我们对BJ技术的未来充满信心，十二年的开发经历让我们更加坚定，这项技术的成熟度将不断提高，批量生产将更加广泛。

三帝科技创始人、董事长宗贵升博士：

任何企业发展到一定阶段，靠自然增长来实现规模化扩充显然是非常漫长的过程。而并购是企业进入新行业、新市场的首选方式，也是进行行业资源整合的重要手段。同时，对于融资企业来说，借力资本运作，快速资本化，是加速企业转型升级、拓展发展空间的有效手段。这也是很多百年品牌常用的发展策略，我本人在美国500强企业担任高管时也主持了多次成功的并购。

成功的并购整合可以为企业带来显著的增长和价值创造，但需要综合考虑团队协作、整合效应的实现、技术的本质、技术与市场等多方面因素，做好战略规划。技术没有市场不行，技术必须与市场需求相匹配，才能实现其商业价值。Desktop Metal 2021年的两次收购，都是为保持增长而为，但并购战略并不清晰：先是3亿美元收购了DLP系统和材料生产商EnvisionTEC，但对于两个完全不同质的公司来说，这次并购后的整合效果显然不尽如人意，虽然营收数字保持了增长势头，但市场预期反而下降，股价下跌。随后以5.75亿美元收购了粘结剂喷射3D打印机制造商ExOne，虽然由此获得了其在BJ领域的技术和经验，但却没有重视BJ技术最大的应用市场，例如中国铸造市场，技术与市场脱节，因而也未达到并购预期，不过反倒给中国企业在本土市场争得了更多的发展空间。

来自世界铸造大会

BJ技术作为一种低本、高效的批量化3D打印技术，并没有发展到一个尴尬的局面，事实上，其在助力传统制造升级方面的业绩正在逐步显现。比如在铸造行业的应用就已非常成熟。中国作为世界第一铸造大国，铸造行业却大而不强、不精，行业集中度低，企业多但小而散，亟需通过结构优化调整和产业升级来提升整个行业的竞争力。并购整合是一个有效手段，可以淘汰落后产能，促进技术创新和工艺装备升级，提质增效，提高企业的竞争力。三帝科技通过3D打印装备、材料及工艺等自主核心技术，近年来通过自建和并购铸造厂，打通“3D打印+铸造”工艺，形成可复制推广的示范模式，帮助传统铸造厂改造升级，实现绿色、智能、高端铸造。目前已建有6个3D铸造示范工厂。

粉末冶金行业也是BJ技术一个极具应用前景的市场，目前在起步发展阶段。三帝科技将BJ技术应用于提升粉末注射成型，帮助MIM工厂建立快速试制能力，并补充其中小批量制造短板，提升复杂结构零件和大尺寸零件制造能力，实现无模快速批量制造，助力行业提质增效。